2010年10月14日 星期四

不要遺忘自我,我就是飛鳥就是行雲。 by March



現代繪畫之父─塞尚(Paul Cezanne, 1839-1906),和他的妻子在歷經17年的交往之後,為讓高齡父親開心才有了婚姻,塞尚一生所繪的妻子畫像多達44幅,但從未見到塞尚夫人流露任何愉悅的表情,尤其是在1890年所畫的這幅名為「塞尚夫人」的油畫裡所呈現的憂傷、落寞與消瘦,是今年九月隨著費城美術館來台的畫展出,最使我顫慄的一幅,畫中是一個愛情長跑多年,新婚甫四年的女人,她究竟在愛與婚姻遭遇了什麼困境?而畫家丈夫又是以何種心情能夠下筆並深動刻畫著眼前正在枯萎的妻子。

若相較於前六章克氏對正確教育的指導語清晰堅實,第七、八章有關創造力與性、愛、藝術的論述卻顯得充滿絕望的句子,快速看完第一遍時,我心裡毫無感動也不能承接先前的敬意,想的就是:『這傢伙為有個說法而說法!」,克氏在這最後兩章堆疊了更多聖人般的旨意,把快樂(happiness)、慾望(pleasure)和性或其他(sex or any other)籠統地視為同一件事,又特意把智力(intellec)和心智(mind)和有創造力的(creative、creation)分得遠遠的,的確,克氏與一般宗教家或靈修者的語法相近,他們善於差遣所有相近的字眼,但只為自己所獨斷專用,企圖重設我們的認知,但我猜想如果克氏這是一份即席演說稿,聽眾繞在這些句子裡如同繞佛,一知半解點頭如搗蒜後,回家恐怕還是繼續過渾渾噩噩的性生活了。

既然克氏說:我們是一連串的影響和事件所造成的結果,每個人都必須親自去拆解他自身的混亂而加以了解;他又說我們渴求自我遺忘這個渺小、微不足道的痛苦根源──我,所以將自己迷落於個人或集體的興奮狀態,寄託在別人高超的思想裡,或某種簡陋的感官刺激中。

那我就再讀一遍,這一次我決定要獨自飛翔,不再管那些字眼之間有何關係,因為如果身為讀者不能從英文與中文字眼互譯裡脫身(畢竟語言裡攙入了複雜的文化背景,印度人說的和我們所接收的,質量是否相當?),就會把過去曾學的有關創造力的認知理論、腦神經科學和藝術評論都擺上來一一對抗,所以我要把對克氏的尊敬與不敬都放下、也把自己所知的放下。

然後,我飛過恐懼的城鎮,知道是自己怕被瓦解,固守自己的知識邏輯;接著我飛過相思森林,對於情感的追尋以及渴求的安全感已經網不住靈魂的枯萎,然後我飛到塞尚夫人的畫像後面,輕觸她哀傷的背,見她長期捲縮在全世界皆讚嘆與欣賞丈夫之際,而她卻從未感受丈夫畫作的價值與美妙,她也無法體會塞尚作品對藝術界的影響力。塞尚當然也痛苦在於妻子不理解他的創作之中,但這反而促使他不斷地畫她,他勇敢地面對了自己的恐懼,覺察到內在的空虛,也決意不被束縛也不逃離,這正如克氏所言:唯有對心靈存在的方式,以及它為自身所設的種種障礙加以時時覺察,創造力才能出現。直接透過塞尚偉大心靈的畫作,就能了解克氏所言「創造力」與「美」會被恐懼吞沒,而能推想「創造力」與「美」也能因面對困境而重生。

所以,克氏談創造力、談美、談藝術,都是排除智力抉擇作用的,也就是拋棄一時的感官價值,所以我們也就無法從以感官經驗為主的科學典範與理論去和他論證,而就因為性也接近於無智,所以克氏由性切入,並希望透過「愛」前面的無懼來洗滌「性」背後的恐懼,這是因為「愛」的本質是真正無智的,是最接近克氏所說的「創造力」。

我們必須無所適從,而後才能有所發現。教育者讀到克氏此書所有章節的最後,如果真能有一些無所適從、不那麼無堅不摧、不因所學知識而否定宇宙萬物幻化混沌之美,那麼一個老師越感到不懂得如何教書,和孩子一起面對障礙與困境,那麼我們才能有機會獲得更多來自教育者本身散發的謙卑、敏感與創造力。無論是教師或孩子,都不要遺忘自我的覺察與破除障礙的潛能,這應該就是教育之美,也是我們最該追尋的教育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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