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思與複合的構思〉(Complex Pattern and Design)
梁可憲 2010.11.05(五)
科學的進步並未使人類現象(human phenomena)能夠深植於自然宇宙的根基,亦無法體會人類科學中潛藏的極度複合性實與已知的自然現象有所不同。如何使人重返自然,需辨認人與自然,而非在自然中將人簡約(reducing humans to nature)。複合思想/複雜科學的構思係嘗試將自身置於兩大對立派系之外(差異與統一、自然科學與人文科學),整合二元對立的衝突,欲超越選一的抉擇。是以,必須在科學概念下展開一連串的重新組織,進行一場典範的革命。
一、開放性系統—自動生態組織系統
本章中,Morin闡明了以下幾個觀念問題:
1. 以為系統理論與有機機械論有一共同的不確定交會處,然而前者的領域又較後者所具控制論特質來得廣泛,且能延伸到一切可認識的事物。然而系統理論是朝向中間範圍(middle-range)[1]移動的,未進一步拓展本身的系統觀念,更以萬能的完全主義自滿,對自動組織與複合性也沒有進一步開發。
2. 關於開放性系統:Morin以熱力學觀念(尤其熱力學第二定律)闡釋,論述了兩項結果,第一,生命的組織法則是不平衡的(disequilibrium)、彌補(recovered)或補償的(compensated)、穩定化動力論(stabilized dynamics)的法則;第二,系統的可理解性不只是內部本身,且是系統與環境之間的關係,此關係不是簡單的從屬性(dependence),而是系統的構成(constitutive of the system)。
3. 真實性(Reality)是存在於開放性系統與其環境之間的連結(關係)與區別之中。[2]順此,開放性系統的概念將朝向自動生態組織系統理論(a theory of self-eco-organizing systems)的大門將敞開,亦即生命系統理論(a theory of living systems)。
透過上述,再從生物學觀點來看複合思想的構思,如同馮˙伯塔龍費(von Bertalanffy)[3]所說,如何填補開放性系統的觀念(the notion of an open system)與最基本的生命系統的複合性(the complexity of the most elementary living system)之間的「層級關係」(hierarchy)在概念上所存在的空白?這是Morin的質疑,繼而他從資訊/組織(information/organization)的論述,認為資訊概念表現出嚴重的缺失和不確定性,故資訊並不是一種終結的概念,而是一種出發點的概念。接著,Morin從有機機械論、系統理論、資訊理論之推演,認為組織概念似乎被各學門領域視為重心,並進一步地述及生命的自動組織(auto-organization)相關系統理論。如本章所舉例子,弔詭的是,有生命的機械在整體上有極高的可靠性,不過構成元素的可靠性都極低,因為組織的破壞現象(熵)在生命體中比在人造的機械中進行得還更快速;然而重新組織的現象(負熵)也以不可分離的方式在進行。換言之,生與死之間的關係是極其密切的。這種自動組織的理念係具有自律性(autonomy),一種相對自律性的、有組織的、有機主義的和實存的自律性。系統需要物質/能源的供給,需要資訊與秩序,從自動組織系統(有生命體)到自動生態組織系統(the self-eco-organizing system),所強調的是環境因素的加入,是以他認為系統是無法結束、封閉、自給自足的。
二、世界是在人的心靈內,人的心靈在世界之內
Morin揭示,需注意我們置身於自然的和社會的生態系統之中對我們產生的影響,並強調不確定性會與開放性系統理論息息相關,知識論是不確定性以及相互對話的共同場所,知識的極限是可以轉換成知識的開拓。一如庫恩所指出,一切重要的科學進展都必須使封閉性系統產生裂縫與破裂,方得以自我超越,此即其所謂一致性與知識的開端(coherence and epistemological opening)。Morin重申發展複合性構想的目的,主要在於一種自我批判的方法,它會引發另一種知識論觀點,且其所具有的真理如同生物一樣是會衰老、會死亡,是活生生的。是以,他接著提出新科學圖像,係透過有機機械論、系統主義、資訊理論,勾勒出寄望發展的論述,從熵到負熵、從負熵論到人類學(超級複合性),以及從物理學到生物學、從生物學到人類學之間的轉換過程中,可知,理論不是中斷的,且是一同時具有開放性(整合過去)和特殊性(對複合統一性的描述)的方法論。此一理論意味著一種存有論,其存在的真實性是由系統的遊戲組合產生,且本身具有自律性。新科學的努力是對目前科學概念的修正、轉換與充實,其理念是一種多向度性的轉換,找出捉摸不定的迫切需要。
總體而言,Morin的複合性理念試圖提出的是:對過於簡化的知識應加以提防;複合性思想本身是帶有自我批判的;其思維在哲學上先有黑格爾的辯證法,20世紀後在科學領域則有微觀和宏觀物理學的出現;複合性總是與偶然(la hasard)脫離不了關係,充滿了曖昧性與矛盾性,且其不確定性在是極為有組織的系統中的不確定性;未來,我們要走的路不是從簡單到複雜,而是從複合性到更加複合性。因此,Morin繼而在主體與客體(subject and object)中說明,二者本身都不是完全的概念,二者互相排斥、互為雜音;科學的客觀性必須在人類主體的精神中出現,人類主體性的先驗化也必須被排除,以避免陷於唯我論之中;Morin並闡明以某一學門為概念中心的弊病,例如把物理學、生物學和人類學劃分開來,將是令人難以理解的,故當物之急所需努力的是開啟一套具開放性的理論,讓長久以來被科學屏除在外的世界與主體能夠浮現出來,主體和客體如同自動組織系統和生態系統之間所浮現出來的不可分離的關係;因此,世界是在人的心靈內,人的心靈在世界之內;主體與客體是互相建構的,此外二者必須皆保持開放性,且對環境保持開放性,並向我們的理智範圍之外敞開。
三、創造的勇氣—迎戰未來的不確定性
或許,主體論的裂痕,客體性與決定論的退化,所帶來的收穫或許是知識的全面性退化與不確定性,也是我們所必須迎戰的。面對未來的教育,如Morin所言,我們需要整合遭古典科學所屏除的真實性(integration of the realities banished by classical science),它屏除了意外、偶發性與個體性,淪於實驗操作的控制中;我們需要超越古典的另類方式(beyond classical either/or alternatives),以跨學域(transdisciplinary)的觀點,同時理解統一性和多樣性、理解連續性和間斷性,追求科學的統一性(for a unity of science)才具有意義,並且進行典範的轉移(the paradigmatic turning)。他並強調想像力(imagination)、幻想力(illumination)與創造力(creation),這些能力如果沒有偷偷摸摸地進入科學領域的話,科學將不可能有所進步。我們需要理念的延伸、需要大膽的假設、需要突發奇想、需要創造的勇氣。面對未來的不確定性才能有開展性的可能。
如同老師在教育研究院未來課綱擬議中所寫〈課程總綱與複雜科學理論核心精神〉一文所述,當前與未來台灣教育最急迫的任務挑戰,即是實現「生命的喜悅」、「生活的信心」、「學習的渴望」、「創新的勇氣」[4]之生命動力,特別是「創造的勇氣」將帶給我們更多美好的想像與改變的契機,這樣的生命動力,亦是Morin在本章最末所強調的能力。
[1] 參自Edgar Morin, On Complexity, Hampton Press, 2008, P.12.
[2] Edgar Morin, On Complexity, P.11. Reality is therefore as much in the connection(relationship) as in the distinction between the open system and its environment.
[3] 系統理論一開始是由馮˙伯塔龍費(von Bertalanffy)在1950年代對生物學的思索而興起的。
[4] 引自馮朝霖2010年尚未發表之〈課程總綱與複雜科學理論核心精神〉一文,頁10。其中,頁2為「創造的勇氣」,頁10則為「創新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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